今年冬休沒有回長野。

這是他在東京讀大學的第一年。

 

冬休開始於聖誕節之前,在那個節日裡,情侶們橫行霸道的走在街頭,而沒有人相伴的他在承租的公寓裡發呆了一天。

接下來的五天,他每天睡到中午,接著跑去公園和附近的小朋友玩接球遊戲,再不然跟鄰居閒話家常,偶爾回傳家人及若菜問候的短訊。

看似寂寞的生活,總會隱藏在他開朗的笑聲中。

為什麼不回長野?

當初離開長野是為了那個人,那麼現在留在這裡,也是同樣的原因。

 

那傢伙畢業的時候向他告白了。

當時心裡只有棒球的他,將他們的時間暫停封印在記憶裡。

『一年後,我會來聽你的答案,這段期間你就專心帶領青道拿到冠軍,算是替我完成沒實現的夢想。』

『御幸前輩,你是從哪本少女漫畫學到的台詞?』

『哈哈,有始有終啊,我們兩個的相遇不也是少女漫畫的開頭嗎?』

雖然御幸笑著但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,他撲過去抱住對方,在御幸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,嘩一聲哭個不停。從他們組成投捕搭檔以來,即使經歷過三年級前輩的含恨引退,他從來沒有看過御幸掉過眼淚,現在,他更不想看見。

『笨蛋澤村,替我的衣服著想一下啊!』

 

澤村三年級畢業的時候,青道奪得了夏季甲子園的冠軍。

伴隨著大家喜極而泣的眼淚,他看著一望無際的藍天,享受周圍的歡呼聲,想著可能坐在觀眾席上的某人。

這是屬於我們大家的冠軍,你也是我們的一份子。

 

躺在客廳的暖爐桌邊,看著黑畫面的手機發愣,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,時間過得真快,都不記得他們多久沒見面了,就在這時,手機畫面一亮,顯示一封未讀短訊。

 

/

 

御幸在畢業後得到職棒的賞識,目前在隊伍的二軍訓練,繁重的練習量導致他在澤村一學年都快結束的狀態下,還沒有跟對方見面,雖然會打電話閒聊跟發幾封短訊,但實際見面好像從來沒有。

『一年後,我會來聽你的答案……』

突然想起一年半前自己說過的話,這時就算澤村指著他的鼻子喊你這個騙子,也是情有可原,畢竟這段時間澤村沒有提起這件事,這算給答案了嗎?按照澤村的個性,就算拒絕還是會繼續當好朋友吧?不,什麼都不提才是那傢伙的性格。

這天練習,御幸異常煩躁,揮棒的時候特別使勁,一想到澤村可能在那裡胡思亂想就無法集中精神,這麼重要的事情還是不能拖到年後,結束練習的御幸拿出手機傳了封短訊過去。

 

『我們去增上寺參拜吧,晚上七點半我在濱松町車站的剪票口等你。』

『練習不要緊嗎?』

御幸看見對方回傳的訊息,忍住想摔手機的衝動。

什麼叫做不解風情他可真是長見識了。

『很久不見了,想看看你。』

『( `///◇///´ )』

 

「噗,那傢伙搞什麼。」

真的很久沒見面了,不由得緊張起來,不停在腦內模擬第一句話該說什麼。

 

/

 

晚上七點二十分。

御幸站在剪票口看著車站洶湧的人潮,試著找尋熟悉的身影,深怕那個笨蛋順著人群不知道走到哪去。一股冷風吹來,寒冷的天氣令他打個冷顫,即使全副武裝還是改不了怕冷的體質。

 

十五分鐘過去,他還是沒有看見澤村的身影,滑開手機沒有看見對方傳來的短訊及未接來電,又過了十分鐘,御幸撥了電話過去,卻聽見制式的關機語音,他覺得天氣更冷了些,直到八點鐘都還沒有見到澤村。

是被放鴿子了嗎?那個顏文字究竟有多深的含意?

 

晚上八點十分。

當御幸決定離開的時候,在吵雜的人群聲中聽見熟悉的嗓音。

「御幸前輩!!!!!!!!!!!!」

 

回過頭,看著許久不見的臉孔像個笨蛋一樣傻笑著朝他揮舞著雙手,接著迅速往自己的方向跑過來,上氣不接下氣,滿頭大汗的姿態,讓他最在意的部分就是澤村那空蕩蕩的脖子。

這種天氣,流汗吹風即使是笨蛋也會感冒的。

他將自己的圍巾直接繞在澤村的脖子上,有點訓斥的口吻:「這麼冷的天氣為什麼不帶圍巾出門?」

什麼話都不說,乖乖讓御幸替自己披上圍巾的澤村默默看著他,明明這麼怕冷的人還把禦寒神器讓給自己,「御幸前輩,抱歉我遲到了!」

「我還以為自己被放鴿子了。」

「怎麼可能!御幸前輩邀我耶!我跟你說,剛剛發生的事情真的太誇張了!」

「好,先往目的地走,邊走邊說。」

御幸拉著澤村的手腕往前走,才剛走出車站,一陣風就讓御幸的脖子發涼,澤村見狀有點緩慢地開口,「御幸前輩,那個,圍巾還給你吧?我不冷。」

「你圍著就好。」

「還是…我們兩個一起圍?」

御幸忍不住笑出聲,拍拍他的頭,「我的圍巾沒那麼長,你也沒那麼高。」

「你說什麼!我可是有長高5公分的好嘛!」

 

 

在前往寺廟的途中,澤村開始滔滔不決說電車上的人多到不可思議,簡直就像擠沙丁魚般,他卡在人群當中不管怎樣都擠不下車,而且在推擠間他的圍巾還被扯掉了,在四肢動彈不得的情況下根本拿不出手機,好不容易滑開手機卻發現沒電了,真是各種衰運集中於一日。御幸笑說那來寺廟參拜正好。

 

他們在寺廟前領取入場券跟許願籤,就在附近的小市集晃晃。

「肚子餓嗎?要不要吃點東西?」

澤村雙眼閃閃發亮的點頭,看起來很餓的模樣。

買了炒麵跟章魚燒,兩人坐在一旁,御幸偏頭看著他吃的津津有味,不禁想起當年他們在青心寮食堂被迫吃三碗飯的時候。

二年多不見,澤村長高了,臉蛋也漸漸退去稚氣,不過,不管外表變得怎樣,還是那個他喜歡的笨蛋。

吃了一口章魚燒,發現御幸盯著自己看,以為他也肚子餓的澤村,用牙籤串起一顆新的章魚燒,笑著問道:「御幸前輩要吃嗎?」

御幸握住澤村的手腕,將章魚燒湊到自己面前放進嘴裡,發現澤村嘴角殘餘的美乃滋,他伸出手將其抹去,接著舔了自己的手指一口,「味道還不錯。」

見狀,澤村耳根發紅,不發一語的將手中的食物迅速解決。

雖說是捉弄的成分居多,但是看見他的反應就忍不住更想欺負,為什麼可以這麼可愛呢,御幸心想。

填飽肚子後,他們繼續在市集內逛著,這次就以玩樂性質的攤販為主。

澤村經過一家軟木塞槍攤,突然有了興致,吵著要玩。

完全不相信澤村射擊技術的御幸還是幫他付了錢,說是身上沒有零錢。

 

「御幸前輩,請放心,相信我這個王牌的控球力吧!」拿起槍,澤村信誓旦旦的模樣,令御幸都不好意思吐槽那你應該要去棒球攤而不是這裡。

澤村擺好精確的姿勢,帥氣的開了一槍,軟木塞被獎品殘忍的彈回。目光瞬間變成貓眼,他射了第二發,同樣的下場。

他暫時將槍放下,認真地看著御幸,「我認為這個攤位有點缺失。」

「嗯?攤主就在旁邊,有問題可以直接問他。」

「我認為攤位上缺少捕手。」

御幸背景的顏色變成了黑白,他不清楚澤村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,下一秒他大笑出聲,「都說這裡不是棒球攤了,怎麼可能會有捕手!」

御幸的笑容讓他愣了幾秒,澤村不甘示弱地射出第三發,獎品仍舊不動如山。

「你很想要這個嗎?槍給我,幫你吧。」

「御幸前輩你很厲害嗎?」

「不試試怎麼知道。」

還有兩發的機會,看澤村這麼想要的份上,說什麼也要把它打下來,就算兩次都失敗,還可以付錢再來一次。接過澤村交給自己的軟木塞槍,御幸開始測試周圍的風向,看起來好像有那麼一點專業,瞄準好,往那個木製的狸貓射出。

本來想說會用一個帥氣的結局收場,無奈重玩了五次那個木製狸貓還是不倒,接著演變成澤村說不要了但御幸還是硬來的下場,見他們如此執著,攤主最後還是直接將木製狸貓送給了澤村。

「我看那個攤主根本就是在底下做了什麼機關,怎麼可能都射不倒。」

見時間差不多了,御幸帶著澤村要回寺廟領取氣球,澤村捧著木製狸貓走在旁邊,看起來很高興的模樣。

「你為什麼這麼喜歡這個?」

澤村雙手伸直將狸貓湊向他,「你不覺得它長得超像御幸前輩的嗎?」

嘴角微微抽蓄,這傢伙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?

即使內心有點不悅,但此刻澤村的表情他很喜歡。不過,與其要一個可能會被白蟻吃掉的木製狸貓,為什麼不乾脆開口要真人呢,將對投手丘的貪心分一點給自己能有多好。

 

/

 

在寺廟領取了透明氣球,轉眼間時間也快要接近十二點了。

御幸讓澤村在許願籤寫願望並綁在氣球上,等108聲響結束,跟著人潮一起倒數迎接新年的時候,再將手中的氣球放開,讓它們升向天空。

「御幸前輩已經寫好願望了嗎?」

「當然,我在來之前就想好要寫什麼了。」

「我也早就想好了!」在御幸去買食物的時候,澤村早就將新年願望寫好,避開御幸的視線,他將許願籤綁在氣球的線上。

周圍的人潮開始變多,御幸擔心澤村受到推擠,將他拉到偏向角落的位置,而自己站在靠近人群的地方。自從移動到這裡,他們兩人的手都是牽著的,御幸沒有放開,而澤村也沒有甩掉。

就這樣靜靜的,時間慢慢消逝,越接近十二點,澤村就越緊張。手中的氣球能不能順利飛上天呢?深怕出個差錯,自己的願望可能就沒有辦法實現。

「別這麼緊張,手心都冒汗了。」御幸對著他笑道。

「御幸前輩這麼嫌棄那就鬆手啊……」澤村噘著嘴錯開視線。

「現在這種兩出局兩好球的狀態怎麼可以鬆手。」

隨著增上寺的鐘聲,兩人仔細數著鐘響,沉靜的內心使他們想起最初的相遇以及那些一起奮鬥的日子,雖然只有短暫的兩年。

『我認為最完美的投球,是由投手和捕手攜手合作所創造出來的藝術品。』

『所以你就相信我的配球,盡力地投球吧。』

『這樣的話,我們就能夠成為夥伴了。』

如果當時自己沒有到東京,仍留在長野,那麼現在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吧。

在青道裡,那些有哭有笑的日子。

聽見周圍的人開始喊著五、四、三……倒數的時候,澤村看向御幸,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笑,嘴裡也跟著倒數,二、一……

 

Happy New Year─────!!!!

 

同時放開手中的氣球,黑夜中飄滿寫著願望的透明氣球,右邊的東京鐵塔在整點時亮起美麗的燈光,一切看起來都是這麼的漂亮。

「新年快樂,澤村。」

 

「御幸前輩!!!新年……」還沒說完,發現對方眼神細微的變化。

「雖然有點晚了,但我想問你的答案是什麼?」

 

記憶中的時間開始轉動,他以為御幸忘記這件事或是反悔了,畢竟他們已經快要兩年不見,就算這個時候御幸對他說,請當作沒這回事都有可能。

 

「我…」答案在一年半以前就已經出現了,只是被他封起來而已。

「我希望你能跟我住在一起。」

「咦?」

「新年的願望啊。」御幸理所當然地道:「當然不只這個,我還希望每天都能跟你見面,希望每天都能吃到你做的早餐,不過我覺得你很笨應該不會做,那就由我做給你吃也可以,還希望能夠和你睡在同一張床上。」

「不過最希望的,還是聽見你給我一個完美的答案。」

 

「御幸前輩,你不要騙我了,許願籤上怎麼可能寫這麼多字。」

「怎麼不可能,我可是很貪心的。」

 

如同御幸畢業時的場景,不管四周如何吵雜,整個世界好像只有他們存在。

站在投手丘拿下三振的瞬間,那抹無法忘記的笑容,那個惦記許久的男孩,如往常般帶著眼淚撲向自己的懷抱,對著自己說───請多指教。

 

 

 

Fin

 

註:東京增上寺的放氣球活動已經從2012年開始取消了,但因為蠻喜歡的就寫在文章裡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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